只因是他亡妻所赠。
后来他出征,却带回一个。
与他亡妻形同孪生的女子。
不惜再次挖出我的心。
他说,这样他的亡妻便能回来了。
1
宋砚辞出征回来。
我心中欢喜,光脚就跑出去。
至转角处,却听得家仆窃窃私语。
瞧见没?今日王爷回府啊。
居然还带回一小娘子
我也瞧见了,啧啧,那阵仗大得很
那现如今萤火屋住着的娘子该如何是好?
她们抬头见是我,神色顿慌,匆匆而散。
我双腿微抖,踩在冰雪中,向前方望去。
果然,那宋砚辞身侧多了一女子。
他低眸微膝,轻轻掸去她发丝的雪珠。
又捧起她双手,对着掌心哈气,替她取暖。
我微微发怔,站了许久,看清那女子的面容。
分明与宋砚辞房中,日日挂着的画像中。
那个亡妻,一模一样。
我呼吸窒停,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心中泛酸。
原来,你从未停止寻找与她相似之人。
我垂眸苦笑,如鲠在喉,失神回了厢房。
我坐在床沿,从白日等至夜深。
案几上的烛火灭了第十盏时。
宋砚辞才出现。
我揉揉酸涩的双眸,扯出笑意,迎上去。
砚辞,你终于来了
幸好,我没等睡着呢。
他淡淡嗯一声,却未扶我,眸中尽是疏离。
我心被狠狠一揪,失落袭来,仍不死心。
拉过他衣袖,兴致冲冲带他去看我新做的喜褥。
看,砚辞,三年前你走时。
曾承诺我,胜仗归来便同我成婚。
我啊做了第十床喜褥,你就回来了呢
2
他只淡淡瞥一眼,倏地缩回手,打断我。
阿萤,成婚的事,得再等等。
我心咯噔一下,眼眶瞬红,抬眸问他。
砚辞,还要再等吗?已经三年了。
我....究竟还要等你多久呢?
他却转身坐下,双眉微蹙,语气冷淡。
阿萤,之前你是不会问的。
再说,三年都等了,还差一会吗?
府中诸事繁多,我实在忙不过来。
懂事些好吗,阿萤,别太为难我。
我双手颤抖揪着喜褥,心口发疼,垂眸笑笑。
良久,我放下身段上前,颤抖伸出双手。
好,砚辞,我等,多久我都等。
你忙你的事,不用顾我,我会懂事。
他眉头舒展,却再次忽略我伸出的双手。
只是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冰冷的吻。
阿萤真乖,我便知道你不会让我为难。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改日再来瞧你。
他说完,便要起身朝外走。
我双手颤抖,最后一次上前揪住他衣角。
可他却侧头不耐: 阿萤,还有什么事吗?
我低眸苦笑,双手恋恋不舍垂落,摇摇头。
没,没了,你忙你的就好,我没事。
他没回头,双袖一挥卷起一缕寒风离开。
我踉跄好几步,伏在门框,心如刀绞。
不,不会的,他只是太忙了。
他不会负我,定会娶我。
阿萤,你要相信他,就像三年前一样。
3
第二日,门被狠狠踹开,我惊一跳。
却被冲进来的身影,一把拽下床。
我趴在地才看清,是昨日那个女子。
她刚想有下一步动作,宋砚辞冲进来。
宋宛韵你在干什么?放肆
他挡在我身前,脸色黑沉,语气冰冷。
随后双手扣我双肩,眸色变柔,轻轻问道。
有没有事?阿萤?没有受伤吧?
门外聚集看热闹的家仆,我不想让他为难。
摇摇头,双手颤抖回握他双臂,委屈垂眸。
我没事,砚辞,别担心。
宋宛韵噘嘴娇嗔,却来扯宋砚辞的衣袖。
你昨夜说的,要把这间屋子给我的
宋砚辞眸色一变,踌躇许久,最终开口。
阿萤,别让家仆们看笑话。
她小孩子脾气,便让给她好吗?
等改日,我给你再寻间更好的。
我无法置信,红着眼眶抬眸望他,颤栗不止。
砚辞,这可是你亲自为我铸造的...
你还说...还说..要在这间屋子同我成婚。
不可以这样对我,砚辞...不要这样对我...
宋砚辞定定望我,垂眸动容,沉默许久。
诶,这是什么?好漂亮的同心结诶。
宋宛韵勾唇冷笑死死看我,拿剪子便动手。
我心中一惊,不知哪来的力气上前去抢。
可下一瞬,她却扑通倒地,捂着双颊尖叫。
我的脸,宋砚辞,我的脸好疼....
我双手颤抖愣住,望着她脸上浅浅一道口子。
我没有..砚辞...我根本没有推她啊...
可宋砚辞却不听解释,双眸狠狠剜我一眼。
阿萤,不过一同心结罢了,有何要紧?
女子最在意容貌,你过分了
我上前想去瞧她伤势,却被他用力一推。
我的右掌心却不慎被在地的剪子死死扎穿。
我咬唇闷哼,趴在地疼到喘息,全身颤栗。
他却置若罔闻,眼皮都懒得抬。
横抱起宋宛韵,目光慌张锁住她,他怕了。
我双唇疼到咬出血,颤抖伸起疯狂冒血的右手。
砚辞,我受伤了....我的手好疼...
他好似没听到,我还没说完,他便匆匆离开。
可宋砚辞,我也最怕疼呐。
我缓缓垂落右手,死死捏紧那枚同心结。
随后趴在地上,闭眸掉泪。
原来,这枚同心结在你心中从未有过分量。
其实,最后是你变了,不是吗?
4
初遇宋砚辞是七岁那年。
我突发心疾,被爹娘丢在乱坟岗。
我隐约中,见到一少年穿着白袍。
他跪在一座墓碑前,抱着亡妻始终不肯下葬。
我虚弱伸出手: 救救我....救救...我。
我只望见,他从光亮中隐隐走来。
是心疾?怎么会....
难道,是命中注定。
我只记得光影下,他一路抱着我回了家。
在黑暗的昏厥中,我曾瞧见了黑白无常。
忽然,一双发着光的双手将我拉了回来。
我醒来时,只见这个在我梦中的少年。
趴在我床沿,双眸哀戚,定定望着我。
他告诉我,他的亡妻在死前的最后愿望。
便是将自己的心,留给有用的人。
他见我发了心疾,如若不治便会死。
只能私自做决策,替我换上他亡妻的心给我。
可我一点都不怪他,这个在我最黑暗时。
将我捡回去,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少年。
我一定要替他的亡妻,好好照顾他一世。
往后的时光中,他却日日将自己锁在房中。
动情地婆娑着亡妻的画像,喝的乱醉。
我也日日给他做醒酒汤,替他擦脸。
即使他醉梦中,轻轻拂过我跳动的心脏。
将我当成了他的亡妻,我都不在意。
我会等,等到他愿意接受我的那日。
终有一日,他走出了那间房。
不眠不休几夜,替我亲手铸造了萤火屋。
随后,轻轻拥着我,在额头落下一吻。
阿萤,我们在一起吧。
出征那日,他彻夜亲手编织了一个同心结。
随后牵着我的双手,指着那间屋子。
定定望着我,向我情真意切许诺道。
阿萤,三年后我胜仗归来。
便在萤火屋同你成婚,好吗?
我记得,那日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一天。
5
我最后,还是搬离了萤火屋。
也许,那里从来都不属于我。
我孱弱醒来时,宋砚辞坐在我床沿。
替我包扎掌心,双眸闪着怜惜之色。
阿萤,你何时受的伤?
怎会如此不小心,不好好照顾自己。
可此刻,我已经不需要他的可怜。
我抬眸望他,心中酸疼,勉强扯出一丝笑。
砚辞,不必担心,我没事,真的。
他轻拂过我发丝,双眸定定望我,柔柔道。
阿萤,皇上庆祝我打胜仗,在宫中设宴。
我心中一喜,忘了掌心之疼,攀上他袖子。
砚辞,你是要带我进宫吗
我还望望身上的衣裳,摇摇头嫌弃道。
不行,不行,若是进宫我得穿身好的。
那才不能给你丢面,不是吗
我现在就让嬷嬷连夜赶制一身行吗?
宋砚辞一愣,满面愁容,打断我的话。
阿萤,我已经去过了,只是现在告诉了你。
我想着你身子孱弱,不便打扰你。
我身子一僵,呼吸窒停,无法置信抬眸。
什么?砚辞,你带的谁去的?
宋砚辞垂眸,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
阿萤,我带了宋宛韵,你听我解释。
你身子孱弱,进宫舟车劳顿,怕你受不住。
如若强硬去那,让其他大臣看了病恹恹的。
也印象不好,不是吗?
我双手无力滑落,身子隐隐发抖,双眸含泪。
心口如万箭穿心,不停往外渗出丝丝剧痛。
原来我在你心中,抵不过那些世俗的目光。
我心缓缓下沉,失望垂落双手,垂眸笑笑。
也是,砚辞,我这身子确实疲乏的很。
就像你说的,实在遭不住舟车劳顿。
也好,她去也好,至少能给你争面吧。
宋砚辞如释重负舒展眉头,轻轻搂过我。
还是我的阿萤最乖,永远不麻烦我。
他躺在我身侧有着均匀的呼吸,睡得很熟。
那一夜,我却抱着双膝缩成一团,彻夜未眠。
6
今日是我生辰,往年都是宋砚辞替我过。
我坐在铜镜前,撑起孱弱的身子。
细细描眉,抿上红唇,又走向木橱。
轻捧起那件已然褪色的大红生辰衣。
我垂眸笑笑,爱若珍宝颤抖抚摸上去。
那是初次过生辰时,宋砚辞跑遍全京城。
只为找这萤火玛瑙,一颗颗亲自镶在腰间。
我想,那时的他,也许是爱我的。
我换上生辰衣,坐在窗前,安静等待。
宋砚辞这次可会记得吗?
今日,他还会照常来替我过生辰吗?
直至明月交替,繁星点点。
窗外忽的一阵熙攘声,我欣然起身。
只见那些奴仆手中端着红色盖布的生辰礼。
原来他记得,我便知道他记得
可他们却没走来,而是前往转角。
我笑意僵住,双腿微软,颤抖伏在门框朝外走。
不知费力走了多久,跟随他们来到宋砚辞房前。
只见,宋砚辞将一件件生辰礼,迫不及待。
塞到宋宛韵怀中,低眸轻笑,将她搂在怀里。
阿韵,这是我彻夜为你准备的。
你看,可还喜欢?
宋宛韵娇羞涨红脸,与身上那袭崭新的红衣相映衬。
那腰间绣满的玛瑙,比我从前那件更多,更美。
她窝进宋砚辞的怀中,娇俏抬眸蹭他下巴。
你会永远陪我过每年的生辰吗?
我呼吸窒停,靠在柱前,心口猛被锥子锤钝。
自然,阿韵每年的生辰,以后我都会在。
我却记得,当年他也是如此将我抱在怀中。
同我说出这些言辞凿凿的承诺。
宋砚辞双眸如繁星闪耀,宠溺望着怀中人。
随后他们吹灭烛火,男女嬉闹声不绝于耳。
我坐在远处,望着里面的身影,怔了许久。
双手死死揪着身上这件旧生辰衣。
掌心再次渗血疼痛,我蹙眉弓身忍着疼。
可是却抵不过此刻紧缩的疼痛,几近窒息。
漫天飞雪,我垂眸笑笑,掉落滴滴眼泪。
良久,在我睫毛处凝成层层冰霜。
我揉揉酸涩的双眸,抬起已冻麻的双腿。
我再也没回头,踉跄搀扶柱子拖了回去。
宋砚辞,你我终究,快要走散了呐。
7
自从那日,宋砚辞便再也不来了。
他终究是厌倦我了,不过也好,我也同样。
我开始浑浑噩噩,昏睡不起。
随后找大夫看,他却跪地直呼大喜。
娘子,大喜啊,是有身孕了
前三月反应强烈,所以总爱昏睡。
我记着娘子,本就经历过换心大术。
再加上,这几年日夜忧思。
气血两亏,所以一定要保重身子呐
我谢过大夫,坐在床沿,轻轻抚摸过肚皮。
蹙眉叹息,为何要在我放弃时来了这个小生命?
可随着时光的流逝,我能清晰感受到。
这个小生命,在我身体里跳动。
你放心,待你出世,娘会爱你一生一世。
娘子,王爷差遣奴婢,前来请你走一趟。
一个陌生的家仆向我行礼,我虽心生疑惑。
却也没多想,许是大夫告诉了王爷?
我连日来的苦闷终于扫清了些,摸着肚皮。
我垂眸轻笑: 孩子,看,你爹叫咱们去呢。
我整理仪容,长吸口气,随着奴仆前去。
刚进厢房,只见宋砚辞坐在里方捂着头。
我心一惊,鼻尖嗅到一阵可疑的香味。
我从小就对气味很是敏锐,不好
是迷魂香
我刚想上前唤醒他,口鼻却被捂住。
随后吸入一阵奇香,再也无法动弹。
我震惊看清面前之人,竟是宋宛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