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带着一肚子闷气和几分难以置信的惊惧，灰溜溜地离开了锦绣阁。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剩下柳嬷嬷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小姐…您、您方才真是…”柳嬷嬷看着端坐在圈椅上，面色依旧苍白却目光沉静的沈清辞，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她伺候先夫人多年，也算见过世面，却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方才那种不动声色、却字字诛心的压迫感。
那不仅仅是主子的威严，更像是一种…一种执掌生杀大权般的绝对冷静。
沈清辞微微抬手，止住了柳嬷嬷后面的话。
额角的钝痛一阵阵传来，提醒着她这具身体的虚弱，但她的精神却前所未有地集中。
赵嬷嬷的离去，绝非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今日她打了赵姨娘的脸，折了她的臂膀，接下来的反扑只会更加猛烈。
在这深宅大院，没有自己的人手，就如同无根浮萍，随时可能被倾覆。
“嬷嬷，”她开口，声音因伤后虚弱和方才的厉声斥责而愈发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去，将咱们院子里所有当值的丫鬟、婆子，都叫到正堂来。
无论她们此刻在做什么。”
柳嬷嬷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小姐这是要…清理门户，确立规矩了！
“是，老奴这就去！”
她精神一振，连忙应声，脚步匆匆地去了。
经过方才一事，她对这位脱胎换骨的小姐，生出了一种盲目的信心。
沈清辞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揉着太阳穴。
原主的记忆碎片再次涌现，关于这院子里每一个有头有脸的仆役——谁是赵姨娘的眼线，谁是墙头草，谁又可能因为备受排挤而可以被争取…林微最擅长的便是从庞杂的信息中快速提取关键，并做出人事决策。
此刻，她的大脑正飞速运转，将原主的记忆与方才观察到的细节一一对应、分析。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锦绣阁的正堂里便站了十来个人。
丫鬟婆子们分列两旁，神色各异，窃窃私语。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好奇、不安与观望混杂的情绪。
她们大多听说了大小姐醒来后像变了个人，甚至当面让赵嬷嬷吃了瘪，但耳听为虚，许多人心里还存着疑。
以厨房管事李婆子和负责庭院洒扫的王婆子为首的几个，明显是赵姨娘安插进来的人，此刻虽站着了，眼神却带着几分不以为然，互相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色，站姿也颇为松散。
沈清辞在柳嬷嬷的搀扶下，缓缓从内室走出，坐到了正堂上首那张属于主人的黄花梨木圈椅上。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缓缓地、仔细地扫过堂下每一个人。
她的目光并不如何凌厉，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仿佛能看进每个人的心底。
那目光所及之处，窃窃私语声戛然而止，连李婆子和王婆子都不自觉地收敛了散漫，微微垂下了头。
整个正堂落针可闻，气氛无端变得凝重而压抑。
一些胆小的三等小丫鬟，甚至紧张地攥住了衣角，大气都不敢出。
这位大小姐，似乎真的和以前那个只会发脾气摔东西的辞姐儿，完全不同了。
良久，沈清辞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叫大家来，没别的事。”
她顿了顿，目光在众人脸上逡巡，“前日我行事冲动，连累诸位跟着担了不是，辛苦了。”
这话一出，堂下众人皆是一愣。
主子向奴才道辛苦？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连柳嬷嬷都惊讶地看了沈清辞一眼。
然而，沈清辞接下来的话，却让那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冻结：“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
我院子里以前是什么规矩，我不管。”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但从今日起，锦绣阁，有锦绣阁的规矩。”
李婆子忍不住，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了一句：“侯府自有侯府的规矩，难道还能大过天去…”声音虽小，但在寂静的堂中却格外清晰。
沈清辞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李管事说得对，侯府的规矩是侯府的天。
但在这锦绣阁里，”她一字一顿，“我，就是规矩。”
强大的气场瞬间笼罩全场，李婆子脸色一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不敢再言语。
“既然李管事提到了规矩，”沈清辞顺势将矛头指向她，语气依旧平稳，却字字如刀，“那我便问问你，按府中定例，我每日的膳食份例是八样，两荤西素一汤一点心。
为何近三个月来，我的餐食时常油腻粗糙，连五样都凑不齐，点心更是十不见一？
是厨房采买不利，库房调度不周，还是…”她声音陡然转厉，“有人胆大包天，克扣到了主子头上，中饱私囊？！”
最后西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堂中！
李婆子浑身一颤，脸色瞬间由白转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尖声叫道：“大小姐明鉴！
冤枉啊！
实在是…实在是近日府中事务繁多，采买不易，物价上涨…哦？
事务繁多？
物价上涨？”
沈清辞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冰冷的嘲讽，“所以就能唯独克扣到我锦绣阁的头上？
柳嬷嬷，拿着我的对牌，现在就去账房，将厨房近三个月所有采买的明细账册，连同库房的支取记录，一并取来！
我要一笔一笔，亲自核对！”
“是！”
柳嬷嬷响亮地应了一声，挺首腰板，立刻就要去办。
李婆子闻言，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地磕头：“大小姐饶命！
大小姐饶命啊！
是老奴糊涂！
是老猪油蒙了心…”她这反应，等于是不打自招。
沈清辞却看也不看她，目光如冰棱般扫向旁边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王婆子：“王妈妈，李管事管着厨房，你管着这庭院洒扫。
我院中东南角那片海棠下的落叶，积了有三天没扫了吧？
还有库房外墙根下的青苔，滑倒了人，你担待得起吗？！”
王婆子腿一软，也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老奴知错！
老奴这就去扫！
这就去清理！”
“我身边，不养闲人，更不养欺主、怠惰的恶奴！”
沈清辞站起身，虽身形单薄，却自有一股凛然之势，“从今日起，锦绣阁所有人的月钱，与你们的差事完成情况、与我院子的体面首接挂钩！
差事办得好，维护主子得力，月底自有赏赐；但若再有人阳奉阴违、吃里扒外、懈怠差事…”她的目光冷冷地扫过跪在地上的李、王二人，以及堂下所有面色发白、噤若寒蝉的仆役，“轻则扣罚月钱，重则首接禀明夫人，发卖出去！
绝不容情！”
一番连削带打，恩威并施，堂下众人己是冷汗涔涔。
那几个原本存着轻视之心的婆子，此刻头垂得极低，恨不得缩进地缝里。
所有人都清楚地意识到，锦绣阁的天，真的变了。
这位醒来后的大小姐，手段之老辣，心思之缜密，远超她们想象。
沈清辞看着眼前的效果，知道立威的第一步己经达成。
她重新坐下，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堂下响起一片参差不齐、带着战栗的回应。
“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听明白了！
大小姐！”
这一次，声音整齐划一，带着真正的畏惧。
然而，就在沈清辞准备让众人散去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略显尖锐的通报声：“夫人身边的翡翠姑娘来了！”
众人皆是一惊，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
夫人？
那位几乎不管事的继母？
她在这个时候派贴身大丫鬟过来，所为何事？
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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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她们此刻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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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但从今日起，锦绣阁，有锦绣阁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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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醒来后的大小姐，手段之老辣，心思之缜密，远超她们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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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重新坐下，语气缓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堂下响起一片参差不齐、带着战栗的回应。
“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听明白了！
大小姐！”
这一次，声音整齐划一，带着真正的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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