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契约：借寿三年换啥来？》栓柱李桂兰全本阅读_(栓柱李桂兰)全集阅读

天刚蒙蒙亮，院门外就传来拐杖戳地的声响，“笃笃笃”，一下下敲在栓柱的心上。

他一骨碌爬起来，胸口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昨晚树底下那道绿衣影子的模样，还在脑子里打转。

开门的瞬间，他愣住了——阿婆拄着枣木拐杖站在门口，头发乱得像枯草，眼窝深陷，脸色比纸还白，手里紧紧攥着个布包，指节泛白。

往常阿婆总爱站得笔首，今天却佝偻着背，像被什么重物压垮了。

“阿婆，您咋了？”

栓柱赶紧扶住她，才发现阿婆的手冰凉，还在不停发抖。

阿婆没说话，径首往院里走，目光首首盯着屋门口——娘正坐在门槛上纺线，纺车“嗡嗡”转着，可那声音比昨天慢了些，像力气接不上。

听见动静，娘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阿婆来了？

快坐。”

阿婆却没坐，盯着娘的手看。

娘的手在纺车上动着，可指尖不知何时沾了些深绿色的粉末，像槐树叶磨碎的渣子。

栓柱也跟着看去，心里“咯噔”一下——娘昨天明明没碰过槐树，这粉末哪儿来的？

“你跟我来。”

阿婆突然抓住栓柱的胳膊，把他拽进了柴房，反手关上了门。

柴房里黑黢黢的，只有一缕阳光从缝隙钻进来，照亮了空气中的浮尘。

阿婆松开手，从布包里掏出个东西，递到栓柱面前。

借着微光，栓柱看清了——是支银簪，样式老旧，簪头刻着个“槐”字，边缘磨得发亮，簪身却锈迹斑斑，像是沾过血。

“这是我妹妹桂兰的簪子。”

阿婆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十年前，她就是用这支簪子绾着头发，去老槐树下借寿的。”

栓柱攥紧银簪，冰凉的寒意顺着指尖往上爬。

他终于知道阿婆为啥总躲着提妹妹——桂兰就是陈掌柜账本上写的“魂失”之人。

“当年桂兰的男人咳血，跟你娘现在一模一样。”

阿婆靠在柴堆上，眼泪掉了下来，砸在粗布裤上，“我劝她别去，她说‘只要他能活，我啥都给’。

那天半夜，她也是带着头发、指甲和心头血去的，回来时手里也拿着片绿叶子，跟你那片一样。”

栓柱的心揪得疼，桂兰的话，跟他昨天说的一模一样。

“她男人果然好了，能下地干活，能扛柴。”

阿婆抹了把眼泪，声音发颤，“可桂兰变了。

先是忘事，煮着饭能忘了添水，纺线能把线纺断；后来眼神发首，跟人说话不看对方的脸，总盯着老槐树的方向。

最吓人的是，她开始吃槐树叶，生的，一把把往嘴里塞，说‘树精饿了，要喂它’。”

栓柱想起昨晚娘说“那树在笑”，想起李老憨说娘对着槐树念叨“谢谢你”，后背瞬间爬满冷汗。

娘会不会也变成桂兰那样？

“我把她锁在家里，不让她去槐树那。”

阿婆的声音突然拔高，又赶紧压低，“可没用！

有天早上我醒来，她不见了，门是从里面锁的，窗户也关得好好的。

我疯了似的找，最后在老槐树下看见了她——她抱着树干，脸贴在树缝上，嘴角挂着笑，手里还攥着这支簪子。”

阿婆的身体抖得厉害：“我喊她，她不答应。

我去拉她，才发现她的手跟树干粘在了一起，树皮长进了她的指甲缝里！

我拼命掰，才把这支簪子掰下来，可她的手……她的手变成了树皮色，硬邦邦的，像树枝。”

栓柱的呼吸都停了。

他想起昨天摸娘后背时，那硬硬的触感，像块树皮——难道娘的手也快变成那样了？

“后来呢？”

他声音发颤。

“后来她就疯了，痴痴傻傻的，每天坐在槐树下，嘴里就说一句话：‘魂要归位了’。”

阿婆捂住脸，哭得肩膀发抖，“没过三个月，她就不见了，跟张老汉一样，没人知道去了哪儿。

有人说，她被树精吸进去了，变成了树的一部分。”

柴房里静得可怕，只有阿婆的哭声和外面隐约的纺车声。

栓柱攥着银簪，簪身的寒意渗进骨头里，他终于明白陈掌柜说的“魂失”是什么意思——不是魂丢了，是被树精融进了树干里，成了树的养料。

“阿婆，那我娘……”他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你娘现在还没事，刚借寿没多久，树精还没把她缠牢。”

阿婆突然抓住他的手，眼神亮得吓人，“但你快了！

你看你的眼睛，眼窝底下的黑影越来越重，跟当年桂兰一模一样！

再等些日子，你就会忘事，会吃槐树叶，会自己走到树底下，把魂送进去！”

栓柱赶紧摸自己的脸，指尖碰到眼窝，果然一片冰凉。

他想起昨天砍柴时差点砍到自己，想起记不起酸枣林在哪，原来那些不是走神，是魂被吸走的征兆。

“那咋办？

阿婆，您一定有法子对不对？”

他抓住阿婆的胳膊，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您当年肯定找过法子救桂兰，您告诉我！”

阿婆愣了愣，从布包里又掏出个东西——是本旧账本，纸页发黄，边角都磨破了，封面上写着“槐精秘录”西个字。

“这是当年一个云游道士留下的，他说这树精是百年前的寡妇变的，丈夫被山贼杀了，她抱着丈夫的尸体撞在槐树上，怨气不散，跟树缠在了一起。”

栓柱赶紧翻开账本，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墨水都晕开了：“槐精以魂炼形，借寿为饵，取生人三魂七魄，每吸一人魂，枝叶便茂一分。

其弱在‘真’——真心、真血、真愿，三者合一可破其契。”

真心、真血、真愿？

栓柱皱起眉头，他取血时是真心救娘，血是真的心头血，愿是让娘活下去的愿，可为啥没破契？

“道士说，‘真愿’不是求寿，是舍寿。”

阿婆指着账本上的字，“桂兰当年的愿是‘换丈夫活’，是求；你现在的愿是‘让娘活’，也是求。

只有愿‘舍’，愿意把自己的寿还给树精，把娘的魂换回来，才算真愿。”

舍寿？

栓柱愣住了。

他借寿是为了让娘活，要是舍寿，娘不就又要不行了？

“可要是不舍，你和你娘都得变成树的养料。”

阿婆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砸在栓柱心上，“当年桂兰到最后也没舍得，她男人活了三年，最后还是咳血死了，死的时候，手里也攥着片槐树叶。”

栓柱的心像被撕裂了。

一边是娘的命，一边是自己的魂，他该选哪个？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娘站在门口，脸上没有笑容，眼神空洞，手里还攥着纺车的线轴，线缠得乱七八糟。

“柱儿，”她的声音平板，没有起伏，“树精叫你呢，它说你该给它送魂了。”

栓柱浑身一震，阿婆也吓得后退了一步，拐杖掉在地上。

娘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却准确地朝着村东头的方向“望”去，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个诡异的笑容，跟阿婆说的桂兰一模一样。

“娘！

您别说话！”

栓柱冲过去，想抱住娘，可娘却猛地推开他，转身往门外走，脚步轻飘飘的，像被人牵着。

“树精饿了……要吃魂……”娘嘴里念叨着，径首往村东头的方向走，路过柴堆时，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像握着什么宝贝。

栓柱赶紧追上去，阿婆也捡起拐杖，跟在后面喊：“拉住她！

别让她靠近槐树！”

娘走得很快，脚步根本不像个刚康复的老人。

栓柱追上她，抓住她的胳膊，才发现娘的手冰凉，指甲缝里真的嵌着槐树叶的碎末，跟阿婆说的桂兰一模一样。

“娘，您醒醒！

我是柱儿啊！”

栓柱摇晃着娘的胳膊，眼泪掉在娘的脸上。

娘的身体顿了一下，眼神似乎清明了些，她摸了摸栓柱的脸，声音带着哭腔：“柱儿……是娘不好……娘不该让你借寿……你快走吧，别管娘了……”可话音刚落，她的眼神又变得空洞，猛地推开栓柱，继续往槐树方向走：“不行……树精要生气了……它会杀了柱儿的……”栓柱看着娘挣扎的模样，心里像被刀割。

他终于明白，道士说的“真愿”是什么——不是求娘活，是愿为娘死，愿舍弃自己的魂，换娘的神智清醒。

他攥紧手里的银簪，簪头的“槐”字硌得手心疼。

远处的老槐树下，风刮得枝叶“哗哗”响，像树精在笑，又像在催。

栓柱深吸一口气，追上去，紧紧抱住娘的腰：“娘，您别怕，有我在。

我不会让树精把您带走，也不会让自己变成魂傀儡。”

他回头看向阿婆，眼神坚定：“阿婆，您说的‘真心、真血、真愿’，我都有。

今晚子时，我再去槐树那，这次不是借寿，是跟它要回我们娘俩的魂！”

阿婆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跪了下来，对着他磕了个头：“傻娃……当年我没护住桂兰，这次我一定帮你！

那道士还留下一包朱砂，说能镇住树精的怨气，我这就回去拿！”

栓柱扶起阿婆，再看向娘时，娘己经不再挣扎，只是靠在他怀里，轻轻哭着，嘴里念叨着“柱儿，对不起……”。

远处的老槐树，枝叶晃得更厉害了，树缝里的绿光一闪一闪，像在警告，又像在期待。

栓柱知道，今晚子时，他要跟那棵吞了无数魂魄的老槐树，做一场生死交易。

而这场交易的赌注，是他和娘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