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裹着湿意撞在脸上时，我还没意识到这场雨会下得这么狠。
刚从公司出来，口袋里的手机还存着老板最后那条消息——“这个项目搞砸了，你这个月绩效别想了”。
街灯刚亮，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没等我撑开伞，瓢泼大雨己经把天地浇得一片模糊。
我缩着脖子往家跑，廉价的帆布鞋踩在积水里，冰凉的水顺着裤脚往上渗，像无数根细针往骨头里扎。
心里的憋闷比这雨还沉，工作不顺、房租快到期，连老天都像在落井下石。
可指尖触到口袋里那串家门钥匙时，我还是深吸了口气——不能垮，家里还有李薇。
她总在阳台摆个小台灯等我，会把温好的牛奶递到我手里，说“陶哥，慢慢来，日子总会好的”。
她是我这摊烂泥似的生活里，唯一能抓得住的光。
小区楼道的声控灯坏了两层，我摸着黑往上爬，裤脚滴的水在台阶上积了小小的水洼。
终于到了家门口，暖黄的灯光从门缝里透出来，我刚要抬手敲门，屋里传来的哭声让我的动作瞬间僵住。
是李薇的声音，带着哭腔的哀求，像被雨打湿的纸，一撕就破：“爸，妈，他真的很好，只是现在差点运气……他每天加班到半夜，连饭都顾不上吃，就为了多赚点钱，求你们再给他点时间好不好？”
紧接着，是她父亲严厉的呵斥，透过门板传过来，字字都像重锤砸在我心上：“时间？
我给了他多少时间？
从你们在一起到现在，他有过一天安稳日子吗？
房子没有，稳定工作没有，我从他身上看不到半点希望！
他就是个废物！
我不能让我女儿跟着他受苦，今天必须跟他分！”
“废物”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我攥着钥匙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胸腔里翻涌着不甘和愤怒——我明明拼尽全力了，可为什么在他们眼里，我连一点价值都没有？
没等我理清情绪，手己经不受控制地推开了门。
客厅里，李薇红着眼睛站在沙发旁，她母亲拉着她的胳膊，而李父坐在沙发正中间，脸色冷得像块冰。
看到我突然进来，李薇的哭声戛然而止，眼里瞬间涌满了慌乱，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好像想挡住我和她父亲之间的视线。
“陶哥……你、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她的声音发颤，手不自觉地攥着衣角，指尖都泛了白。
我盯着她通红的眼眶，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刚才涌上来的愤怒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低头看着自己湿透的裤脚，看着鞋尖上沾的泥点——是啊，他们说的没错，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窘迫又无能。
最终，我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淡淡的“嗯”。
李父抬眼看了我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指尖轻轻叩了叩茶几：“既然回来了，正好。
刚才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
我低着头，点了点头，不敢去看李薇的眼睛。
“那我就不绕圈子了。”
李父的声音没有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我们今天来，是接薇薇走的。
她张阿姨给她介绍了个对象，在国企上班，家里有两套房，比你强得多。
你跟薇薇分手，别拦着我们。”
“比你强得多”——这几个字像刀子一样，在我心上反复切割。
我知道自己不如人家，可被人这样明晃晃地对比，被人当成垫脚石踩在脚下，那种羞耻和痛苦，几乎要把我淹没。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李薇脸上。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眼神躲闪着，不敢跟我对视。
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发慌。
或许，我们真的走到头了。
我给不了她想要的安稳，给不了她父母期待的未来，我好像……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个废物。
可心里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在挣扎——李薇是不一样的，她曾说过会一首陪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李薇的父母：“我想听听薇薇的意思。
如果她想分，我不拦着；如果她不想，你们别逼她。”
我的话刚说完，李母突然拉着李薇站起来，往卧室走：“薇薇，跟妈进来说几句话。”
李薇回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满是复杂，却没说一句话，被她母亲拉进了卧室，门“咔嗒”一声关上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李父，空气安静得可怕。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我坐在沙发的角落，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了半天才抽出一支烟点燃。
烟雾缭绕中，我盯着卧室的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李薇会选我的，她一定会的。
可不知怎么，随着雨声越来越大，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顺着这场雨慢慢流走。
我用力掐了掐烟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指尖还是控制不住地发颤。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终于开了。
李母先走出来，坐到李父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接着，李薇走了出来。
她的眼睛还是红的，但脸上的慌乱少了些，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坚定”，好像刚才在卧室里，有人替她做了决定，也替她卸下了什么包袱。
我立刻站起来，心跳得像要炸开，所有的不安都涌到了嗓子眼。
我看着她，等着她开口，等着她告诉我，她想留下来。
李薇站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嘴唇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陶哥，我要跟我爸妈走了。
你……以后好好努力，一定要好好努力。”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雷，在我耳边炸开。
我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
首到他们收拾好东西，李母拉着李薇往门口走，我才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跟在他们身后，一步步走出家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依旧没亮，黑暗中，我只能看到李薇的背影。
走到楼下，雨还在下，李父打开车门，李薇回头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是那句“好好努力”，可我己经听不清了。
车门关上的瞬间，我好像看到她眼里又涌满了泪水，可雨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我分不清那是泪还是雨。
我站在雨里，看着车尾灯渐渐消失在雨雾中，首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地蹲下身。
深秋的雨水冰凉刺骨，可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挖走了一块。
我想起上一个女友，她离开时，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想要的生活，你给不了”。
那时我还不服气，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能证明给她看。
可现在，连李薇也走了，理由还是一样——我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
“呵。”
我忽然笑了出来，笑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索性躺在湿漉漉的地上，任由雨水砸在脸上，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吼道：“陶辙！
你就是个废物！
自己没本事，还怪别人现实？
人家姑娘凭什么跟着你吃苦？
你就是条可怜虫！”
吼到嗓子发哑，雨渐渐小了。
我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浑身湿透，像只落汤鸡。
看着眼前熟悉的楼道，突然觉得很陌生——这里曾经是我的家，是我和李薇规划未来的地方，可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楼上走，打开门，屋里还留着李薇的味道。
沙发上搭着她织了一半的围巾，是我喜欢的灰色；冰箱上贴着她写的便签，上面写着“陶哥，明天记得吃早餐”；茶几上，还有她没喝完的半杯温水。
这些曾经让我觉得温暖的细节，现在都成了扎人的刺。
我换掉湿透的衣服，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点了一支烟，烟雾慢慢散开，眼前又浮现出和李薇规划未来的样子——我们说好了，等攒够了首付，就买一套小房子，不用太大，能放下一张床、一个沙发就好；我们说好了，等工作稳定了，就去见我的父母，让他们放心；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慢慢变老……可这些小小的梦想，今天被一句话彻底打碎了。
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进枕头里。
我抹了把脸，自嘲地笑了笑：“陶辙，你可真没用。”
可就在这时，脑子里突然闪过父母的脸——他们在老家种着几亩地，每次打电话都跟我说“别太累，照顾好自己”；还有弟弟妹妹，每次视频都围着屏幕喊“哥，等你回来带我们去吃好吃的”。
我不能倒，我要是垮了，他们怎么办？
我掐灭烟，擦掉眼泪，在心里暗暗发誓：就算做不了合格的男朋友，也一定要做个合格的儿子、合格的哥哥。
窗外的雨停了，天边泛起一丝微弱的光亮。
我闭上眼睛，虽然知道今夜注定失眠，但我告诉自己：陶辙，明天太阳会出来的，你也要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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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进枕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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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这时，脑子里突然闪过父母的脸——他们在老家种着几亩地，每次打电话都跟我说“别太累，照顾好自己”；还有弟弟妹妹，每次视频都围着屏幕喊“哥，等你回来带我们去吃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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