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的身旁留着个毁了脸的宫女。
旁人只知我在冷宫照顾他,仗着恩情赖在他身边。
只有他清楚我是如何陪他爬到摄政王的位置。
可我等了整整七年。
萧鹤栖却告诉我,他的正妃不能是一个丑陋的宫女。
不过他依旧会许诺我成为他的侧妃。
我松了口气。
那就好,反正嫁了任务就完成了。
毕竟终日对着一张被大火烧伤的脸我也厌了。
1
说书人在台上讲着摄政王萧鹤栖从尸山血海中救出小皇帝。
茶客们听得兴致上头,又说起英雄当配美人。
大家都在猜京中哪位闺秀能成为摄政王妃。
我独自坐在角落的桌边,偶尔撩开脸上的面纱吃一口甜腻的糕点。
算算时辰,萧鹤栖大概也要从军营回来了。
就在我准备起身时,青色衣衫的女子款款走来,抬手拦住了我。
哪怕不施粉黛都难以掩盖她的貌美,眉眼却是挑衅的锋利。
我并不认识她。
但还是客气地开口,这位小姐是?
她笑得明媚娇艳,我近日刚从江南到京城,姐姐不认识我也正常,只是凑巧在摄政王殿下身边见过姐姐,特意来打个招呼。
既是从江南来的,想必是忠勇伯爵府的二小姐崔青玉。
听说自小在江南外祖家养着,一回京便是人人称道的美人。
萧鹤栖知道我不喜欢和这些官家小姐打交道,也从未对我要求过什么。
所以我不是很擅长应付人。
她话音刚落,端茶的小二身形不稳,手里拎着的茶壶掉在地上发出巨响。
茶水混着碎渣飞溅,我下意识去躲。
啊呀
随之而是崔青玉猝不及防的叫声。
我没来得及分清楚状况,只感觉脸上的面纱被重重一扯。
说书人的故事被打断,茶楼中的人纷纷朝我们这边看来。
小二手忙脚乱地收拾着。
姐姐,你的脸怎么会这样?
崔青玉诧异地盯着我的脸,像是被吓到了。
她的声音在此刻无疑是道惊雷,引得注意力全落在了我的脸上。
而我的面纱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原来一开始就是冲我来的。
这也太丑了,难怪要用面纱遮脸。
谁能娶她真是倒霉了。
眼见崔青玉想要的效果达到了,她才恍然记起手里的面纱。
姐姐我不是有意的,我替你重新戴上。
崔青玉蹙起眉,惹人怜爱得很。
她凑近我,就你这丑而不自知的样子也配留在殿下身边。
若我此刻吵起来,单凭我与她的外貌,我就讨不到任何好处。
特别是在这个对女子苛刻的朝代。
我脸上的伤就是罪。
没事,都是小事罢了。
我淡然一笑置之。
等崔青玉亲手替我戴好面纱后,妹妹就不打扰姐姐雅兴了。
在惊艳的目光中她翩然离开。
相较我,大多是嫌弃,偶尔掺杂着几分同情。
这里没人知晓,这道疤是为了萧鹤栖留下的。
2
为了得到他的信任,我亲手捡起地上的瓦片在自己脸上划了一道口子。
初见萧鹤栖时,他的母妃因罪自缢,同时一把大火直接毁了他大半张脸。
摆在他面前的似乎只有一条死路。
我用尽一切手段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但他的脸已经没法治好。
化脓的伤口夹杂着恶臭,直接摧毁了萧鹤栖的内心。
他把我藏来的馒头踩在脚下,崩溃大喊: 我凭什么要你救我这个鬼样子就该死,没用的,你为什么不滚,滚啊
我默默等他发泄完情绪,把馒头捡起来,撕去肮脏的外皮,再递给他。
殿下,我不会走的。
他嗤笑,是太子派你来的吗?如果他想要我这条命,我可以直接给他。
我知道简单的手段是无法真正靠近他的。
于是,我用锋利的瓦片划向自己的右脸。
忍着剧痛,我告诉萧鹤栖,殿下要好好活下去。
他说不出一个字,浑身都在发颤。
直到他缓缓跪在我面前,用手捂住我的伤口,哽咽声逐渐放大。
从那以后,我们只有彼此。
出冷宫的路并不好走,萧鹤栖的脸成了他致命的弱点。
我用攒下的钱托人去宫外买了一副面具,替他遮挡住了容貌。
好在他有双会蛊惑人心的桃花眼,让人很难联想到那些丑陋的伤口。
皇帝病重,将军逼宫谋反。
我知道这是个翻身的机会,利用系统给的情报,带着萧鹤栖逃离了冷宫。
在叛军的刀剑下,他说他这辈子绝不负我。
3
回到摄政王府时,萧鹤栖已经在屋内等着我。
他习惯性地拥住我,坚硬的面具蹭在我的脖颈处,像是一层隔阂。
阿颜,你怎么又偷跑出来了?
他还是那个爱我的萧鹤栖,不似作假。
但我注意到他面具上染到的胭脂时,也只是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抹去。
其实在茶楼我看见他了。
他是和崔青玉一道来的。
却没想到会碰见我。
他躲起来默不作声,就任由崔青玉欺辱我。
将感情全然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是件很悲哀的事情。
情到深处时,萧鹤栖说过很多遍只有我才配得上他的情意。
想想那些在耳边呢喃的暧昧,如今还真是讽刺。
萧鹤栖,我要不还是离开这里吧。
他瞬间紧张起来,语速也不由快了几分,阿颜你今日是怎么了,是不是伺候的人又碎嘴说了什么。
我抬手摩挲着他的面具,骗你的,我就随口一说。
阿颜是越发顽皮了。
他放松下来,在我腰上掐了一把。
陛下召见我去商议些事情,我先去趟皇宫,等会回来陪你用晚膳。
我已经分辨不清他的话几分真假,只是目送他登上马车远去。
侍女在身边艳羡地说道: 哪怕京城里那么多世家小姐倾慕殿下,殿下也只对姑娘您最好。
京城里都怎么传殿下的?
对于我的问题,侍女很是不解。
京城里都说殿下英勇如神,俊美无双。
若是进冷宫前的萧鹤栖,的确如此。
但偏偏他被毁了大半张脸,哪怕用了无数药,也无法回到从前。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人的第一眼还是皮囊。
我第一次给萧鹤栖戴上面具时,他是不乐意的。
萧鹤栖说他会凭借自身的本事让其他人臣服,他要让他们都记住自己这张罗刹鬼的脸。
可我仍然劝他说,多数人对一个人的评判首先是从脸开始的。
他抚摸着我脸上的伤疤,阿颜,我会治好你的。
等到萧鹤栖领兵打退了叛军,牵着他的小侄子登上皇位。
百姓们虔诚地将他奉为天神般的存在。
萧鹤栖摘下面具的时间越来越少。
理所当然的认知里,救世的神仙不会长着张恶鬼的脸。
除了我,见过萧鹤栖真容的,都已经死在了那场宫变。
人会美化从未真正见过的事物。
脸也是。
广为流传的美名,从未摘下的面具。
让那群深闺的小姐们朝思暮想。
我还挺好奇,若是崔青玉真的见过萧鹤栖长什么样,还会这么喜欢他吗?
4
离晚膳还有段时间,我独自坐在院中的秋千上。
我问系统,他真的会娶我吗?
系统被我的话给惊到了,宿主你陪他出生入死,好感度几乎都要爆满了,他怎么可能不会娶你。
但在萧鹤栖那里,娶我和爱我是两码事。
一定要嫁给他才算任务完成吗?他如今的权势地位还不够吗?
我又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
抱歉宿主,任务是这么要求的。
我叹了口气,希望你们以后能绑定个帅哥,然后无条件来救赎我。
系统: ……
萧鹤栖没有回来。
吃了几口冷菜后,我没再选择等他。
我陪在萧鹤栖身边七年。
在第五年,我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当皇帝。
铜镜中的他正为我描眉,手法很稳。
因为我想娶阿颜,而帝王身不由己,我怕会伤到你。
他说得那样的动听,那样的诚恳。
很难不心动。
那他此刻将红颜搂在怀里时,脑海里想的又是什么呢?
5
早晨醒来时,我对上了萧鹤栖愧疚的眸子。
他嗓音嘶哑,阿颜我。
我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是不是朝堂上那群老头子又为难你了?
脂粉的香味冲进我的鼻腔,有些呛人。
他接着我的话说下去,他们就是有些烦人而已,已经都处理好了,这几日我陪着你。
大抵是我装作不知情的模样刺激到了他。
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着我。
又将邻国送的贡品殷勤地送到我面前。
但崔青玉坐不住了。
她是偷偷来的。
见我时,她脱下斗篷盈盈一笑,前些日子是我冒犯了阿颜姑娘,正好我有一瓶上好的祛疤膏药,特意来献给姑娘。
她转头对我身边的侍女吩咐道,切记此药一日两次,每日都需涂抹,不可间断。
俨然是当家主母的做派。
让崔二小姐多费心了。我端着假笑,殿下之前也为我寻过不少药方,可惜效果甚微。
估计是得了府中人的通传,萧鹤栖今日回来得十分匆忙。
崔青玉惊喜地站起身,没曾想萧鹤栖直接略过她朝我走来。
他握紧我的手,力度没控制好,捏得我有些疼。
我知道他很不安。
他害怕崔青玉把他们的事情捅到我面前。
见过殿下。
崔青玉的声音如水,柔中带怯。
萧鹤栖随意扔给她一个眼神沉声道,谁准许你进王府的?
殿下,是我让崔二小姐进来的,也正好陪我说说话。
我安抚好萧鹤栖,选择继续放任他们的相处,最好越闹越大。
我要今后的萧鹤栖知道,是他欠了我。
他见我乖巧,亦如从前,那就证明崔青玉没乱说什么话。
他放下警惕心,捏着我的力气也跟着松下。
崔二小姐尚未定亲,贸然前来只会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若伯爵府还要些脸面,烦请崔二小姐别再出现在王府。
崔青玉的嘴唇微微向下撇,可怜又破碎。
那便不叨扰殿下了。
等人一走,萧鹤栖就迫不及待问我崔青玉都同我说了什么。
我拿出崔青玉送我的膏药,只简单说了几句,殿下这是怎么了?
这些世族出身的都颇有城府,我先找人验验药,等我。
好。
我透过窗棂见他快步朝院外走,追人去了吗?
6
我悄悄跟上后才发现他去了书房。
难道是我想错了?
奇怪的是屋外没有守着的侍从,像是被刻意安排过。
果不其然,屋内传出崔青玉的娇笑。
萧鹤栖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敢出现在阿颜的面前。
面具下的眼睛阴鸷骇人。
你若敢让阿颜知道我们的关系,伯爵府也别想好过。
崔青玉全然没把萧鹤栖的话放在心上,仍继续挑逗着。
玉儿知错了,不过阿颜姑娘脸上的疤还真是吓到玉儿了呢,殿下日日夜夜还真看得下去。
这话直接激怒了萧鹤栖。
他掐住崔青玉的脖子,表情难看到极点。
放肆你怎么敢折辱她。
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是真想掐死她,崔青玉断断续续吐出求饶的字眼。
下不为例。
萧鹤栖松开手,居高临下地扫过瘫软着的崔青玉。
她泪水涟涟地喘息,轻易就勾起他的征服欲。
对后面的内容,我只感觉反胃。
逃离了那块地方后,生理性的恶心才好转点。
系统问: 宿主你怎么不拆穿他们?
因为这样我才能回家。
崔青玉不会甘愿无名无分地跟着萧鹤栖。
她想要王妃的位子,那我就推她一把。
7
崔青玉邀我去湖边阁楼赏月吃茶。
等我到时,那里冷清无人,唯有湖中的画舫传来悦耳的丝竹声。
船头的女子带着流苏面帘,一舞倾城,美得让人无法挪开眼。
崔青玉为我选的这个位置极好。
我瞧着美人跌进萧鹤栖怀里,瞧着他们耳鬓厮磨。
不平等的关系注定我无法为自己争取太多,但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我扯下腰间的玉佩,随手抛进了湖中。
萧鹤栖的醉意被这道不太寻常的声音打散了小半。
仅凭着感觉,他抬头向上望去。
猝不及防与我四目相对。